我烟龄4年,算不上老烟枪。初中时,在朋友的怂恿下,点燃第一根香烟,那时没有瘾,也许是想要证明自己成熟。学校附近的小卖铺,香烟5毛钱一根。我偶尔会去光顾,当时抽烟是坏学生的交友手段。班上有地位的痞子,通常会因为和你一起抽过烟而显得特别亲近。和他们一起抽烟,让我感觉和他们成了自己人。说实话,很多年我都没有感觉抽烟是享受,更多像是应酬。不客气地说,我和朋友的关系正是一根根香烟连接起来的。这很奇怪,一根香烟是那么的短,而人和人的距离确是那么的长。
真正上瘾是在07年,我参加第一份工作,做电话销售,卖一种毫无公信力的少儿补品—— “智立生”。我给全国各地的家长打电话,告诉他们这种药片能提高孩子的智力。每天重复这样拙劣的谎言,我一天天变傻。这时,抽烟成了逃避工作的借口,我像一个前列腺患者一样,频繁进出厕所和水房。这期间烟量大增,到我离开时,我已经轻松达到了半天一包的程度。
那时我抽0.8中南海,6块5一包。除了便宜之外,这种烟有个好处,烟毒含量比较低,类似于保健型香烟。有时我会怀疑,如果香烟没有毒,反而很少有人去碰他。因为这样,抽烟蕴含的冒险色彩就会消失,它也就失去了尝试的魅力。所以我抽这种烟,形象上有点娘炮,但当时我还没有烟瘾,无所谓。香烟对我的好处,是提供一段集中注意力的时空,带来一种真实的触觉。我看着烟头微红的火焰,烟雾经过深呼吸,在嘴和肺部之间完成循环,从鼻子里突然喷出。这会让人产生一种瞬间的永恒感,完成了对凡尘琐事的精神超越。在精神的享受中,肉体也慢慢地上了瘾。
成为烟民后,烟成了我的一部分。08年转入期货行业后,发现烟民数量依旧可观,我自然如鱼得水,抽得更欢。有一次扎堆抽烟,一个朋友表情很痛苦,追问之下,他说自己的叔父得肺癌去世了,年仅40多岁。“医生说是抽烟抽的。”他吐了一个造型别致的烟圈,说。这个moment,他娴熟的吐纳和苦闷的表情构成了一副无厘头的图象,让人哭笑不得。从那以后,我开始立志戒烟,事实上,我的决心更大,我有慢性咽炎,发作时,喉咙像刷子挠一样的刺痛,抽烟加重了痛苦。但烟这东西,却很诡异,只有当你发现喜欢上它的时候,你才会想要戒掉它。
刚开始,我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,一起戒烟。他定力很好,在他的监督之下,我们整整半天都没有抽烟,成功到来的如此容易,他显然很兴奋,掏出火机,说“戒烟要成功了,来,抽支烟庆祝一下”……,我还尝试过咖啡代替法,但是咖啡和香烟一定不能算替代品,因为我绝望地发现,喝完一杯咖啡的那一刻,竟然是烟瘾最大的一刻。在若干次失败之后,我丧心病狂地祭出戒烟史上最疯狂的一招:买最贵的烟抽。这是个注定虎头蛇尾的计划,带来的后果有两个:一、因为抽的是中华,比较淡,烟量跳增。二、从此开始抽20块一包的烟了。
咽炎发作的时候,每次喉咙疼到嘶声,我都陷入深深的自责。但这香烟似乎有种无法言说的魔力,或许,从年轻时接过第一支香烟起,我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——我低估了某些事物的真实力量,当我点燃香烟时,并不是我的生活里有一支香烟,而是这香烟承载了我的生活。在片刻的超脱之后,我成了某种力量的牺牲品。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和失败之后,细细品味卡波特的咒语——我们的激情总是把我们带向奇异之境,总是紧紧地驱赶着我们,把我们不想要的梦,不欢迎的命运强加给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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